育儿随笔 ( 一 ) 弹还是不弹钢琴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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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钢琴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梦想，可望不可及的高难度乐器。我小的时候曾经跟一个音乐老师坐在钢琴前学过一个下午，虽然很快就学会了音阶的弹法，但看着她那些乐谱上密密麻麻的小蝌蚪，我着实被吓坏了，从此在心里刻下了烙印，钢琴不是一般人能学的，必须有两个脑子，否则怎么能同时控制左右两只手弹不同的旋律呢。


    大儿子长到四，五岁的时候，周围同龄的小朋友都开始学琴了。我听到过不少妈妈抱怨，孩子学琴其实是在惩罚家长，因为一练琴，大人孩子就会处于一种战争状态。妈妈是连喊带叫，孩子是又哭又闹，有时声音大的连邻居都能听见。听着这些“经验之谈”，我更在心里坚信，钢琴不能学，因为我觉得我自己在音乐方面没什么天赋，孩子就更是五音不全，为什么要找罪受呢？一直到大儿子七岁那年的一天，家里收到一则钢琴展销的广告，闲来无事的一家人做为饭后消化食儿的项目，决定去看看。没想到这一去就抬回一架钢琴。卖钢琴的推销员是附近大学的音乐教授，他跟我们说他从七岁开始练琴，因为他父母觉得他太好动了，想让钢琴帮他稳住他的屁股，没想到这一弹就是几十年，由此他爱上了音乐。我对他爱上音乐这件事倒不是很向往，但能让孩子坐下来确实是我们当时的难题。两岁的小儿子太能闹了，停下来坐在椅子上的最长时间记录是九秒钟。脑海中那幅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钢琴前，能够连续练琴30分钟的美好画面让我们头脑发热，当时拍了钱就把钢琴抬回来了。


    钢琴摆在房间里我们也清醒了，要教育的对象只有两岁，离能学琴还早得很。那谁学呢？这艰巨的任务当然就落在了老大的肩膀上。当时跟大儿子是这么商量的：“妈妈知道钢琴不好学，但琴已经买了，你先试着学着，如果太难了咱们就停。另外，妈妈陪你一起学，好不好？” 大儿子看着这个黑黑的，亮晶晶的大家伙使劲点点头，我很意外的看到他眼中充满了欣喜。我又提醒他一次，钢琴可不好学呀。


    朋友给介绍了几个俄国的钢琴老师，说她们的学生水平普遍很高。我们的电话打过去，俄国老师很严肃的告诉我们：“Playing piano is not fun, it’s a hard work.” 先生听了这话，还不确信，又问一遍：“You said it’s fun?” “No, no, no, it’s not fun.” 听了这话，吓得我们赶快换人。找来找去最后确定了一位俄国老太太，人非常友善，最主要的是要求不那么高。大儿子正式开始学琴了，为了让他感到学琴的路上不那么孤单，我也陪着学。他去老师那里在前面学，我在后面听着。回到家他每天练30分钟，我也练30-60分钟。让我们很意外的事情是，学琴的起始道路十分的顺利。


    从零开始，初级钢琴教程十分简单，循序渐进完全不是个负担。这跟我当初想象的山崩地裂的家庭战争完全不是一回事。儿子识谱的能力很强，新曲子拿来，老师指着Notes，一遍就弹下来了。左右手配合也很协调，不到两个星期就开始左右开弓了。每个星期三首新曲子，连弹带背，第二个星期检查，从来没有不过的时候。为了跟上儿子的进度，我也是天天刻苦练习，基本上做到他会的我都会。另外，儿子练琴基本不用我坐在旁边，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老师什么要求。只是有时他不愿意练，我需要推动一下。偶尔也有严厉批评的时候，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相安无事。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天要练，但对他弹琴的质量并不苛求。因为我心里很明白，我不是要培养一个钢琴家，只是希望他通过学钢琴明白一个道理，做什么事都要坚持，而且功夫要花在每一天，而不是去老师那里上课的前一天再努力弹两个小时。其实就是这个每天练的要求就很不容易达到，每天都要安排时间坐在钢琴前，尤其是周六和周日。别人玩了，看电视了，可自己还要弹30分钟钢琴。对大人来讲都不一定做得到，就更别说是孩子了。


    老大坚持了几年，慢慢开始坚持不住了。曲子越来越难，花的时间要多了，我看出来他不再Enjoy弹琴了。一直到小学五年级的冬天，我们由于其他原因要给他换钢琴老师。因为新的老师暂时没找到，他的钢琴课就停了下来。大儿子的性格比较内向，也很听话，大人安排他做的事情他都会闷头去做，你问他是不是喜欢，他也说是，但心里真正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。趁这个机会我想试试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弹钢琴。所以我跟他说：“现在没老师了，你如果还想接着弹，就主动跟爸爸说，让他给你找老师。如果你不要求，那我们就不找了。” 等了两个月，他躲躲闪闪的不再提这个事儿了，我也就明白了，他不想弹了。虽然心里很遗憾，但我还是尊重他的选择。我跟他认真的谈了一次， 我说:“妈妈知道弹琴不容易，对你来讲并不是弹琴本身，而是天天做一件事很难坚持。尤其在你累了，想去玩了，还要说服自己坐在钢琴前反复练一首已经会的曲子。你选择了放弃，妈妈尊重你的决定，但同时你要知道，我们不会再给你机会学琴了。你学琴的费用正好妈妈去学。因为这几年我都是旁听的。”


    大儿子为了轻松放弃了学了几年的钢琴，刚开始他挺高兴，但慢慢的他开始后悔了，尤其在他看到我一直坚持学，坚持练，原来不如他的水平，但慢慢超过他了。另外弟弟也开始学琴了。他明白他失去了机会，但我坚持不主动提让他再学钢琴的事。他学校里开始有乐队活动了，他选择吹萨克斯风。我告诉他，萨克斯也是乐器的一种，跟钢琴一样需要坚持天天练。如果他不能做到这一点，那跟钢琴一样，我们也会取消他的机会。有了学钢琴的前车之鉴，他深信爸爸妈妈会说到做到。弹了几年钢琴，他喜爱音乐，另外他发现Play乐器对他来讲很容易。他非常珍惜学萨克斯的机会，不仅非常积极主动的参加学校的乐队活动，而且为了竞争首席萨克斯手的位置，在家天天练习。在6年级就被老师选进了15个人组成的爵士小乐队。慢慢的他发现玩儿乐器的乐趣，不再是一项艰苦的工作了。


    话说到了大儿子7年级，小儿子也开始学钢琴有一年了。小儿子学钢琴完全是噩梦版的，根本坐不住，而且识谱能力也差。有时候一首新曲子要弹四五十分钟，大人喊，孩子哭，闹得不亦乐乎。可是每次你跟他说，要不我们不弹了吧，他总是说不行。因为他看到过哥哥是如何失去了机会，他明白如果放弃，就没机会了。新的钢琴老师要求也比较严格，每次去上课都挨批评，就这样捱到终于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，极力劝说二儿子放弃弹钢琴，他也勉强答应了。没想到大儿子在旁边听见了，马上跳出来说，那弟弟不弹了我能不能去弹。听到这话的那一刻，我知道大儿子是真正喜欢钢琴了。跟老师沟通的结果是，老师不同意二儿子放弃，说人家自己都没有quit，你这当妈的倒坚持不住了。一席话说得我很不好意思，心中知道自己不够耐心，习惯了老大的学得快，对老二就也急于求成，忽视了弹琴的目的和乐趣。这之后，看到哥哥妈妈都弹，二儿子也慢慢上了道，而且比哥哥更富有表现力。老大这次因为知道机会来之不易，所以自己去上课，自己回来练，完全不用人去催。老师说大儿子弹琴的热情让她非常惊讶，而且可以准备去考七级了。回过头来看看，中断了两年好像也没耽误什么。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两个孩子都明白了一个道理，凡事贵在坚持。现在家里一台钢琴，三个人排着队练，还时不时搞个四手联弹。弹琴，练琴再也不是噩梦，而是一项愉快的家庭活动。无论两个孩子将来弹到什么水平，我相信他们都会把这个乐趣坚持下去的。

    这就是我们家关于弹不弹钢琴的故事。你家的呢？